“堂弟,堂弟!”一个少年莽撞地冲了进来,门外的寒气也一起迎面而来。

    温老首辅皱眉斥道:“温木你横冲直撞的做什么?”

    那少年摸着脑袋憨憨一笑:“我这不是听说堂弟醒了嘛。”随即又看向坐在床上的颜九卿,道:“堂弟,我看看你伤势如何了。”说罢真的走过来做势要扒开她的衣服看看。

    温老首辅被他吓得不轻,胡子都快飞了,一把将温木拉住,给他的头赏了一个糖炒栗子;“干什么?”

    温木委委屈屈:“我只是想看看堂弟的伤啊。”

    颜九卿失笑,三堂兄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样率真可爱。

    “行了行了,看见你就头疼”温老首辅将这个遭心的孽障抓着往外走,又对颜九卿道:“如玉,你父亲来信让你回去,走吧,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这么快我还没和堂弟玩够呢。”

    “玩玩玩,就知道玩。”说罢又是一记响亮的敲头声。

    祖孙俩的吵闹声逐渐远去,颜九卿的笑容也渐渐消逝:“明七。”

    一个人从某处黑暗的角落渐渐现出身形:“主子。”

    “东西没被发现吧。”她说的东西是指外祖母特意为她做的充当喉结的物什,真是幸好外祖母家世代从医,否则她还真不好瞒天过海。

    明七低头答道:“主子放心,我已在那些人发现前就已拿了回来。”

    她轻抚红唇,眼波动人,一双桃花眼因着这笑更加勾人心魄,与方才乖巧听话的模样截然不同,俨然是一副京城里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的模样:“那么,就让我们回去看看我那些好兄长都在谋算着什么。”

    寒风朔朔,雪如同冰刃般落在人的脸上生疼。

    茫茫雪天中,众人围在宅院门口送颜九卿回京。

    颜九卿的下人阿轲打着伞将她送入车厢,她拉开车窗,便见到外面站着依依不舍的温老夫人:“孙儿啊,这雪下得这么大,不如过些时日再走吧。”

    “是啊,再多待些时日吧。”温木也在一旁附和道。

    温老首辅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心中其实也是不舍的。

    颜九卿看着他们,鼻子没来由的一酸,这世间也就只有他们是心疼自己的吧。

    她笑了一声,不想让气氛这么伤感:“瞧你们,又不是再也见不着我了。”

    颜九卿拉下车窗,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哽咽了一声随即又朗声道:“走。”

    马车徐徐行驶,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颜九卿一行人已经走了有三日之久了,雪却还纷纷落落地下着,似乎完全没有停的意思,纯白洁净的雪无端惹人心烦。

    宁镇是从杭州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但因雪势过大又加上此地地势特殊,很多道路都走不通了,如今就只剩这一条路可走。

    道路上的积雪很厚,要是有人想要步行从江城到宁镇去,恐怕到天黑这路也走不完。

    一辆马车在漫天的雪中从远方驶来,先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小黑点,再然后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楚。

    车是用紫檀木做的,帷帘用金丝镶边,侧壁上还雕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白虎的眼睛上镶嵌的金色宝石。白虎象征着权势和富贵,车里的人无疑是个豪门贵族。

    “咯吱,咯吱。”,车轮驶过厚重的雪,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着。

    “呼。”阿轲朝手心呼出一口热气,试图驱赶寒冷。他又转头向车头上坐着的另一个人道:“明七,你说这雪什么时候停啊?我都快冻死了。”

    明七却是看都不看他,只翻了个白眼,道:“冷死你算了。”。

    那阿轲是个活络的性子,对他的话表示不敢置信,立即唠唠叨叨地指责他无情无义。

    明七并不理睬他,只看了看天色,回头对车里的人喊:“主子,马上到江城了,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在江城找处旅馆歇息,明日再赶路吧。”

    “好。”车帘忽然被一只白嫩的玉手掀开,接着一张容色摄人的脸露了出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说不出的妖媚风流,她的鼻眼深,鼻梁高且挺,给原本略显女色的脸平添了几分英气,周身的贵气让人不敢小觑。

    颜九卿皱眉,看了看纷飞的大雪,神色里满是不耐。她将手炉往肚子处捂了捂,觉得好受了些,皱着的眉毛才稍展开。

    真是烦人,这该死的月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赶路的时候来。

    吁~

    马车突然停下,颜九卿身子止不住往前一倾。

    “啧。”,颜九卿刚稳住身子便猛地掀开帷裳,上身探出车厢,向阿轲质问道:“怎么回事?”

    “公子,有一个男子晕倒在路上了,约莫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您看这……”突然出了这事,阿轲也不知道怎么办,缩了缩肩膀不敢再说。

    帷裳落下,车厢内寂静无声,片刻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帷裳再次被人掀起。

    明七上前,恭敬地伸出一只手,颜九卿上身探出,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显半点粗野。

    一旁的阿轲早已备好雪狐裘衣,见公子下车连忙为他披上:“公子,小心受寒。”

    颜九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随即向前看了看地上与雪地几乎混为一体的人,琢磨着应当不是兄长的人,便道:“将他搬到车里去,等他醒了就让他回去。”说完再未看地上的人一眼径直回了车里。

    “明七,你说公子是不是那个来了?平时公子也没那么烦躁啊。”阿轲蹲下,准备背起少年。

    明七顿感头疼,没好气地冲他道:“管好你自己。”

    阿轲却不生气,只笑了笑。他将少年的胳膊架到肩膀上,轻轻松松地就将地上的人背起,只觉得十分异,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少年却瘦成这样。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对少年的同情更添几分。

    “公子。”阿轲掀开帷裳讷讷地道:“那个……”

    “放着吧。”颜九卿闭着眼睛,似在休息。

    阿轲点头称是,刚准备退下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闭眼假寐的颜九卿,颜九卿察觉到目光睁眼向他看去。

    冷不丁与颜九卿对视,阿轲吓得一哆嗦。

    “还有什么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阿轲,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就是,呃,公子。”阿轲大着胆子道:“这少年瘦得很,又在雪里躺了许久,您给他暖暖身子吧。”说完匆忙退了出去,生怕公子发火。

    颜九卿觉得好笑,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当爱管闲事的家伙了?她可没那么多空闲为别人操心。

    马车再次行驶,她看向身旁躺着的男子,发现他的穿着很是粗陋,不过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却还打了多处补丁。饶是如此,却依旧掩不住少年出色的样貌。

    少年面如冠玉,剑眉凌厉,虽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感,但已隐约可以预见长大后会是何等逼人的容姿,只是因为寒冷,嘴唇发紫,本来的疏离感退却了不少,使人心生怜意,忍不住想要亲近他。只是这少年的绝世之姿落在颜九卿眼里却有如魔鬼。

    这个小少年俨然是成年苏迟的少年版。

    “苏,苏迟?”她怔怔地在心底里道。

    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随便在路上捡了一个人,竟就是前世的大反贼。

    颜九卿:五雷轰顶,欲哭无泪,仰天流涕。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若眼前站着的是身披黑甲,一身煞气的苏迟,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向他,可眼前的只是个贫苦瘦弱的小少年,她如何下得去手?

    颜九卿手指无意识地在苏迟的脸上描摹他的轮廓,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要杀了他吗?

    颜九卿摸着身侧的剑,抿唇将剑拔起对着他的额头。

    杀?还是不杀?

    杀了他?可是,他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少年。

    不杀?可是,以后他会灭了整个长齐。

    剑刃轻颤,冷光反射在苏迟的脸上,他似是被这光晃得皱眉,本就莹白胜雪的脸更显苍白。

    寒风刺骨,剑意森凉,他,没有退路。

    颜九卿忽地生出一丝罪恶感,只觉自己像是个欺压瘦弱少年的恶霸。苏迟从未与他说过往事,她更不知道他幼时竟这样贫苦,她忽然发现自己与他相识多年她从未了解过他。而他,却不论何时都相信她,护着她,甚至,因她被贬到蛮荒之地。难道,他谋反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颜九卿的心中摇摆不定。

    哐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对一个孩子,她还是下不了手。

    颜九卿仰头轻叹,算了,来日方长。

    而在她仰头的那一刻,一直躺着的苏迟,手指微动。

    “宿主,恭喜做出正确选择。”一个机械女声忽然在耳里响起。

    “……?”颜九卿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正兀自疑惑,眼前却呈现了一个名为《我本为帝》的小说,小说中的男主是她的好友顾景渊,故事很平平无奇,无非是讲男主如何经历磨难,收获良人,最后打败反派罢了。

    但是在颜九卿眼里却犹如一个惊雷,因为这个良人是她,因为这个本该被打败的大反派苏迟不仅成功登帝还把整个主角团给灭了。

    “在吗?”颜九卿试探地问了声,想要探探对方到底想干什么,却是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颜九卿心中思索,刚才那个人说恭喜做出正确选择,也就是说不能杀。既然不能杀,不如把他困在这?让这样一个麻烦迷途知返难度可想而知,颜九卿果断选择最优方案。

    干净的房间,袅袅的香烟,精致的案几。

    苏迟在颜九卿离开这个房间时就睁开了眼。

    差一点,就差一点,剑就会插过他的脑袋。

    苏迟轻碰额头,没有想到好不容易设计拦下的人是个危险的家伙,不过,也不是不能利用。

    “吱。”,苏迟看向房门,只见一穿着绯红锦袍的纤瘦男子。那男子回头,露出一张如桃花娇美张扬的脸,正是方才想杀了自己的人。

    苏迟眸中冷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茫然的神色,慌乱地盯着颜九卿。

    颜九卿见他盯着自己,眉毛上挑,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呦,醒得挺快。”

    看着苏迟无辜的样子,颜九卿腹诽不已:小样,还跟她装纯真,当我没见过你狡诈多端的样子吗?都跟你做了多少年好友了,你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颜九卿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

    苏-纯真小白兔-迟:“是你救了我?”

    “嗯嗯嗯,喝完药你就走吧。”颜九卿背对着他,又翻了个白眼。

    救你?颜九卿冷笑,心道:小屁孩,等你长大了一定杀你。

    她刚把放在案几上的茶杯拿起,将药汤徐徐倒入茶杯,却听得背后传来一巨大的响声。

    呯-----

    颜九卿被吓了一惊,转身看见苏迟跪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她,眼里是不言而喻的恐慌和害怕:“草民苏迟请公子帮我,我请不起江城的郎中就去宁镇想请郎中给母亲看病,谁知竟冻晕在路上,请公子开恩,公子,求您了!”

    他想,既然这个人本来要杀他,最后却没有动手,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对这人还有用处,一种是这人其实,是个心软的。不管是哪种,只要有一丁点救母亲的希望,他都要好好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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